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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散文印象:腕挟风雷健笔淋漓

更新时间:2024-04-25 14:10:44

张晓风在文坛上已驰骋50多年了,她先以散文成名,后来转向小说与诗歌,不久又在戏剧界激起一股旋风。迄今她已出版了小说集、散文集、戏剧集30多种。名声之大,压过了她的先生──台湾十大杰出青年的林治平教授。林治平教授曾在“更好的另一半──我妻晓风”一文中写道:“有些时候我应邀演讲或接受访问,节目主持人在罗罗嗦嗦的介绍词之后,往往会加上一句‘林教授就是张晓风女士的先生’,紧跟着这一声介绍之后的往往是一阵惊叹,许多好奇的眼光从四面八方投射到我身上”。

晓风是个聪敏刚毅的女强人,但又是典型的贤妻良母,是现代女性,又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她有个习惯,走过人拉着的粪车、垃圾车时,从不掩鼻而过,也不加快脚步。她这样做,是怕因此伤害别人的自尊。她说,“我对气味很敏感,我总是憋着气,这样就没有伤害到别人,也没有伤害到自己。”晓风还是学者,在大学里开过诗词、曲、小说、戏剧的课程,又身兼小说家与戏剧家。因此,她的散文中,有丰富广博的文化背景,有戏剧性的场面,也有传神的人物素描。形式多彩多姿,不拘一格。她在题目与结构上总是别出心裁。如《古典诗的数学笺注》,节选了十九首著名的中国古典诗词,用类似数学公式的笺注加以阐析,趣味盎然,令人流连不已。又如《—》这篇散文,由《一捆柴》、《一条西裤》、《一柄伞》、《一个声音》四篇独立的百字文组成。《一捆柴》写一位名医治好了一位穷人,而分文不取。这穷苦的山地人因此砍了一捆柴,走了三天路,把它送给医生。城里早已不烧柴了,但医生说“在我行医的生涯中,从未受过这样贵重、昂价的礼物”。《一柄伞》写一个陌生人在微雨的车站中为我打伞引起我心灵的震颤,《一个声音》写寂寞的我于午夜时分从电话中听到温柔而又耐心的报时声的激动。这几篇短文都由富有戏剧性的场景和对话组成。其中包含着一个个显现深刻而重要的旨趣和丰富意蕴的情境,表现出一个剧作家善于提炼和攫取生活诗意的功力。拾起一个个平凡的生活碎片,虔诚地精心地擦拭它们,使之闪出意想不到的光芒来。

晓风笔下有许多亲友师长的侧影,有美国老教授(《小小的烛光》)、有台湾著名的学者(《她曾教过我》、《孤意与深情》),以及众多记不清名字甚至容貌,但优美的感情和品格却使作者铭记不忘的普通人(《有些人》)。她写人,总是随手拈来,涉笔成趣,几下勾勒,便有传神之功。在散文《我们》中这样写林治平的好客与随和,“我曾看过这位男主人自顾自地半躺着看书,一面对走进来的客人说:‘水在冰箱里,要喝自己拿──要是你去拿,就给我也带一杯’……记得有一晚夜深了,有一位年轻人来找他说:‘林哥哥,我今天晚上住你家客厅好吗?’他愣了一下,人家既然这么热络的样子,他是连对方的姓名也不好再问一声就答应了,问了倒显得生分”。

张晓风毕业于中文系,念的是子曰诗云,她的散文中极自然地流淌着古典文化,但她也不昧于近代西方文艺,她下笔不能忘情于古典,却又总能纵身于现代,直逼现实的核心。可以说,她的散文在某些方面不但突破了古典散文的框架,也跨越了五四散文的格局;风格上摆脱了许多女作家不能免的闺秀气,题材上也不困于琐细的家事,陈腐的旧闻、肤浅的旅游、空虚的应酬……她属于接受了现代文艺洗礼的新一代散文家,现代的小说、电影、音乐、绘画、摄影等艺术促成了他们观察事物的新感情。运用语言的方式,也有了大幅度的蜕变,不仅讲究文白交融,也努力吸取西方文学中特有的句法和新颖的词汇。《也是水湄》这篇散文,描写了一位成年的女性夜阑人静时的心理活动──对于自己在春天将逝之际的伤感,对于自己被拘束在一个小家庭之中,被挤缩在大都市中一个小小的生存空间中的烦乱心绪的思考过程。种种心理都通过一幅幅画面来表现,感情色调不同的景物的转换鲜明地烘托出心绪的起伏变幻。为着生活、平凡琐细且不能完全关于庸俗的生活忙碌了一天,“丈夫和孩子都睡了,碗筷睡了、家具睡了、满墙的书睡了,好像大家都认了命,只有我醒着”。“我”开始思索自己生存的意义,“我坐在深褐色的条几上,几在廊上,廊在公寓的顶楼,楼在新生南路的巷子里”,色彩暗淡的词汇,单调、枯燥,重复的句法传达出“我”的不快,及在身份、性别、家庭、社会共同组成的命运之网束缚下产生的停滞感与沉闷感。春已暮,人空愁,青春年华也同样似乎在接踵而至的杂务琐事中消磨净尽,草草收场。更何况还有那偏枯的物质文明,台湾当代社会的畸形发展,不但吞噬自然,而且荼毒性灵。人生似乎已经沦落到只剩下几个数字号码:证件号码、护照号码、信用卡号码、驾驶执照号码、保险单号码……构成你整个生存价值的记号。然而,生命之树仍执著地绿着。无田园可归,何妨在方寸灵台之间,自辟一片田园,那么纵使“结庐在闹市”,也可以“心远地自偏”了。何不把长椅想象成小舟,楼下公园中的榕树当做举舟的柔浪,将阵阵车声听成是“流水绕孤村”的温暖水声?“我”平静了,“今夜,我是浪舟水泥的舟子。”“春仍在”,因为“曾经存在过的便不会消失,春天不曾匿迹,它只是更强烈地投身入夏,原来夏竟是更朴实更浑茂的春。”

散文《也是水湄》满溢着古色古香的中国风味,从细微的感受、情绪的流动到遣词造句,意境经营,无不暗涌着一股典雅的“古风”。作者无意尾随西化成癖的作家,让作品中充斥着“失落”、“自我”、“虚无”,以晦涩冒充高深。这篇短文也坚守和晓风其他作品一样的创作准则:“保护中国文化的一脉血传。像一口井,生根在自己的土地上,拒绝移植,不想兴波助澜,只想涌出一勺一勺淡淡的水,淡淡地交还给所爱的地方,所爱的人群”。

当然,这篇散文也闪耀着现代意识的光泽,表现出现代社会中人生面临的困境和战胜困境的勃然不磨的英伟之气。新颖洒脱的意象跳接而来,织成莽莽苍苍的感性世界,武断而迅速的句法使旺盛的文气一贯到底;这快节奏、多义性的手法正是现代诗的作风。情随浪涌,思乘风驰,握拨一弹,心弦立应。能写出这种节奏,这种气魄,这样胸襟的文章也称得上是健笔淋漓,腕挟风雷了。

晓风说过:“有人以为诗在题诗的壁上,扇上,搜纳奇句的古锦囊里,或一卷毛诗,一卷杜子美里。其实,不是的,诗是地泉,掘地数寻,它便翻涌而出,只要一戴长如思绪的汲绠,便可汲出一挑挑一担担透明的诗”。晓风的散文都是透明的诗,但又比诗写得从容自在。于人人日日立脚之地轻轻下笔,那诗情便如万槲清泉不择地而出。我们不能不叹服,不能不发问,她这支笔,不,她这颗心,是否生有千窍,莫非就是那无一窍不通明透亮的碧色玉玲珑,要不怎地万事万物一入其中,便异彩纷呈,成诗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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